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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一根鉛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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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錚錚就看著一直溫文爾雅話不多的那個親戚, 穿著一身白色的襯衫西裝褲, 黑色皮鞋, 知道他是法院裏面的,工作是李錚錚見過最好的。

剛才其他人動手的時候, 他一直在那裏站著看著, 一直沒有動手過, 也一直很冷靜。

黑色的皮鞋帶著一點土在邊緣上,一直講道理, 一直很克制,李錚錚看得出來,他不是不生氣, 只是不願意去動手, 大概是不屑於跟李大福動手,打了沒意思。

那人就冷笑了一聲,“李大福,你以為你有幾個錢了,還真能當自己上天啊?”

“你懂不懂什麽是法律, 什麽事婚姻法, 什麽叫坐牢啊?”

“你以為鄉下地方,山高皇帝遠, 你能當霸王啊?你想離婚就離婚,你想虐待老婆孩子,就動手家暴,還在那裏有組織的殺人, 你是殺人未遂。”

大概是職業的問題,那人年紀不大,但是臉色就一直很嚴肅,說話不緊不慢的,但是絕對是擲地有聲。

他停頓了一下,指了指床上的王秋菊,“首先,是你自己要娶的,歡歡喜喜的,沒有人逼著你,我表姐嫁過來給你生了孩子,勤勞能幹,沒有一點對不住你的地方,是你嫌棄糟糠之妻,沒良心。”

“其次,你要想離婚,真的是不仁不義,我們不攔著,你大可以跟我們說,我們把人接回去,你無視人性,私下動手,虐待老婆,禽獸不如,故意傷害人,甚至是蓄意謀殺。”

“還有,李錚錚,雖然不是你親生的,但是你平時多有虐待,欺壓孩子,即使不是你親生,你也是有贍養義務的,你也是他爸爸,這個法律上是認定的。”

李大福要說話,“放你媽的--”

還沒說話,桌子上的杯子就直接砸在地上了,人家也不動手,碎片就摔在李大福旁邊,水出來了,就濕了李大福的褲子,“我沒有說完,我必須給你普及完,不然你真的不知道在幹什麽,平時難道就不能多讀點書嗎?”

人家就是不讓他說,什麽話兒都讓你說完了,我們娘家人說什麽,說你打的好嗎?

其餘人都是沒什麽見識的,這小法院裏的,就是家裏嘴出息的一個孩子了,有文化有見識,辦事兒就是不一樣,娘家人都相信他。

他就坐在那裏,別人就站著,本家親戚都沒有過來的,人家來了,就把大門關上了,你也進不來。

“你也不要總是說你賺多少錢,多辛苦,你再辛苦,再怎麽樣,這叫夫妻共同財產,你明白嗎?”

“意思就是這錢不是你一個人的,你不用施舍誰,我表姐花的理直氣壯,因為這錢有她的一半,孩子也花的理直氣壯,因為這是你的贍養義務。”

李大福這就要命了,他這麽折騰,不就是因為有了幾個錢嗎?

他看錢看的比什麽都重要,小本起家的人,平時就扣扣搜搜的,現在錢分一半給王秋菊,要命了,心想這哪來的人呢,“你算什麽東西,用得著你管,你說了算個屁。”

“你他娘的在這裏說什麽,做什麽白日夢呢,我說這來是幹什麽的,原來是弄錢來的,你們就是窮死了,一群窮鬼,難怪當初硬塞給我瘋子,窮山惡水出刁民。”

說一大堆,嘴巴很難聽了,反正就是不給錢。

李錚錚就生怕人家生氣了,從這人在路上的時候,他就一直觀察,觀察這人的一舉一動,他覺得老師有時候說的話挺真實的,有文化的人,跟沒文化的人,辦事兒說話還是不一樣的。

被李大福上下問候了祖宗十八代,人家也不生氣,還攔著其他人不讓動手呢,“沒事兒,跟他計較什麽呢?我們是來辦事兒的,別耽誤時間了,接了人我們就走。”

然後扭過頭來對著李大福,還有心情扯扯嘴角,換個姿勢,站起來,居高臨下的,李大福心想,還挺高的,南方蠻子。

這裏人把本省往南的人,都看作是南方人,都覺得南方人沒好心眼兒,做事情精明。

“你真的不用能的上天,今天我就教你了,做事兒你可以昧著自己的良心,怎麽王八蛋,怎麽不是人怎麽愛,只是你別遇上我這樣的人,你大概不知道我,我經手的案子訴訟,一年也要幾百個,每天都有,我比你熟悉很多。”

“凡事兒,別按著自己的心意來,你得按著法律的要求來,不然要吃虧的,比如現在,我來之前就跟這邊市裏法院打過招呼了,你不用跟我表姐離婚,我們跟你離婚,我有法子,要你凈身出戶的。”

他在那邊市裏面法院,跟這邊的人也認識,一起開會過的,也一起培訓,偶爾還有業務接觸,那邊的經濟發展也還可以,內部人,怎麽都好辦事兒的,這件事兒,他有底氣,就是因為想著給李大福拔下來一層皮的。

“我表姐我們是一定帶走的,家裏的錢,我能全給我爭取到,你銀行賬戶裏面的錢,我可以給你申請凍結的,你明不明白呢?”

你明不明白呢?

李大福不明白,眼前的人算個屁,他就不放在心上,對王秋菊看不起,對著她娘家人,也是一溜兒的看不起,覺得沒什麽大人物,好欺負,就使勁兒欺負就是了。

只是沒想到,人家說的條條是道的,看起來不是唬人的,是真的有文化,真的有手段。

人家都打算好了,錢是要的,李大福有錢,“你在外面樣女人,屬於婚外情,給那女的花了多少錢,如果我們願意追回來,那那個女人也不能有好兒,她能還回來最好,不能的話,就是欠我表姐錢,我們有權利起訴她的,不配合的話,我們會申請法院強制執行。”

李大福一臉懵,他這些不是很清楚,也不是很了解,看著這人越來越狐疑,就看著這人笑了笑,“我是法院的,你可以盡管咨詢我。”

這是碰上硬茬子了,錢是不能給的。

人家也不多說,下午就直接帶著閨女回去了,家裏的東西也沒什麽值錢的,都沒有搬走。

說實話,這倆孩子很棘手。

王秋菊那邊的娘家人,都不讚成要的。

你說你要是帶著走了,孩子還這麽小,吃飯上學,加上一個王秋菊,壓力太大了,家裏養不過來。

但是你要是留下來,無論是留下來哪一個,或者都留下來,下場都不會很好的,李大福壓根就不會對孩子好。

應該當事人做決定的,她媽就一直在那裏守著問,“秋菊啊,你帶錚錚走吧,這孩子年紀大,也能幹活,會照顧人了,等著我跟你爸要是沒有了,也能照顧你。”

倆孩子帶一個,當然是帶大的,而且這孩子大老遠的,能一路找到徐州去,就不容易,心性堅韌。

不多言,不多語,比果果要好,果果真太小了。

這個時候,能看出來了,閨女還是閨女,外甥就不一樣了,第一考慮的就是自己閨女,其餘的都往後。

李錚錚跟果果,就一直在那裏站著,果果雖然小,但是也知道要走了,鼓足了勇氣,去走到那裏,“不帶我走嗎?”

王秋菊娘家媽嘆了口氣,沒說話。

下午的時候就要走,走之前找到這邊的大隊書記,事情給說清楚了,“我們走了,跟法院起訴離婚的,至於孩子,帶走老大了,老二就留在這裏。”

走之前,李果果就哭啊,哭的跟什麽一樣的,然後就一直拉著李錚錚,“哥-哥-”

“你別走。”

“你去哪?”

一聲聲的,喊著人心裏發疼。

李錚錚看著弟弟,這麽小,他就給跪下來了,“姥姥。求您了,帶著果果走吧,我不上學了,去種地去掙錢,養著果果。”

果果看著他跪下來了,也倉皇失措的跪下來了,一個高的,一個矮的,在地上就跟兩個小可憐一樣,是個人看來就受不了了。

可是姥姥就是打定主意了,都商量好了,帶著李錚錚走,養幾年就能幹活兒了,這孩子看著有擔當。

“起來吧,他親爸爸在這邊,李大福就再不是人,也不能對著果果怎麽樣。”

到底是沒帶著果果。

等著放學的時候,大家都要來看熱鬧,一頓午飯的功夫,李大福挨打了,王秋菊娘家來人了,就連孩子都知道了。

慢慢看了看自己的新鉛筆盒,裏面有五只新鉛筆,都是張向東走之前削好的,她基本上一天就用一只。

“慢慢走,我們也去看看,看瘋婆娘去。”

等著跑到李錚錚家的時候,他家靠著大路,就看到王秋菊給人擡出來了。

連著被褥一起抱著,給放到車上去了。

李錚錚沈默的,站在那裏,大家夥兒都忙著在屋子裏面收拾李秋菊的東西,只有李錚錚拿著自己的那一個包裹,站在那裏,對著南山,隔著河看著山。

慢慢覺得他很難,遇到這樣的事兒,沒有不難過的,張麗還在那裏看,“我媽說了,人家娘家來人了,接著走,再也不回來了,誰也不跟李大福那個畜生過,他可壞了。”

“那李錚錚呢?他也要走嗎?”

張麗就不知道了,“我媽說孩子沒人要,自己都養不活了。”

她極愛看熱鬧,說完了要去屋子裏面近一點看看,街上已經站著很多人了。

慢慢不想去,她捏著鉛筆,走到李錚錚跟前,“你要走嗎?”

李錚錚沒想到她也在,也是,這麽大的事兒,沒有人不來看熱鬧的。

他不說話,只是一直拽著自己的包袱。

慢慢就鼓足了勇氣,從小就被教育的很善良,馬永紅不論自己做到哪一步,但是她教育孩子的時候,從來都是特別積極陽光的,特別看得開。

以前慢慢就說了李錚錚沒有鉛筆,馬永紅就說了,對著同學好一點,要好好相處,還說他很難。

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,馬永紅就問了,“李錚錚去上學了嗎?”

慢慢就搖頭,“沒看到他來。”

“嗯。”

慢慢看她不說話了,也想知道什麽事兒,“媽媽,他去哪裏了?”

“你不要管。”

“我同學都說他走了,被趕走了不回來了,可是他今天回來了,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,一個人。”

慢慢覺得真難,她一個人,什麽地方都沒去過,而且她知道,出門要有錢,還有人販子要拐賣。

馬永紅就柔了語氣,“你不要多管了,李錚錚不是他爸爸的孩子,所以對著他不好。”

“我知道,他總是撿垃圾,還要去幹活,他爸爸還會打人。我還看過他去垃圾桶裏面撿鉛筆頭,他都沒有鉛筆的。”

慢慢小聲的說著,馬永紅就聽不得這個,女人總是心軟,“他很難,要是有什麽事情要你幫忙,你就幫一下他,不要孤立人家,知道嗎?”

慢慢就點點頭,“那我可以把我的鉛筆給他一根嗎?”

“可以。”

李錚錚的視線看過來,慢慢就再問一句,“你以後不來上學了嗎?”

上學?

李錚錚覺得太難了,以後的日子,誰知道呢?

慢慢整個人都是小仙女一樣的,李錚錚是這麽覺得的,什麽事兒也不懂,什麽事兒也不知道,沒有最大的苦惱大概就是老師要聽寫,就連考試都不放在心上的孩子,無憂無慮的。

“餵,你爸爸給你買了黃桃罐頭。”

他的嗓子有點幹,一天沒喝水了,不想喝,就這樣渴著吧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她聽到了,但是沒聽明白什麽意思,她爸爸跑車去了,又不是跟李錚錚在一起去,怎麽就冷不丁說這樣的話。

比人家矮半個頭,又是胖墩墩的,白嫩嫩的臉上全是肉,然後眼睛像是好不容易放進去的,圓圓的臉,圓圓的眼睛,加上小小的鼻子,小小的嘴巴。

胳膊在外面,也是藕壁一樣的白,這孩子,怎麽就這麽白呢。

李錚錚心想,難怪這麽胖,好東西吃多了。

張叔在外面跑車,路上的好吃的,只要看到了,都要帶回來給閨女嘗嘗看,突然就有一瞬間的羨慕。

“李錚錚,你要走嗎?”

李錚錚就點點頭,“是啊,我要走了,你高興不。”

慢慢沒反應過來什麽事兒,她聽到要走,就手忙腳亂的去拿下來書包,書包要開拉鏈,她一只手又拿不動,又舍不得放在地上弄臟了。

就一直腿屈起來,然後去支撐著書包,身子搖搖晃晃的,跟個不倒翁一樣的。

才掏出來鉛筆盒,粉色的塑料的,上面有一層累死的海綿墊,畫著白雪公主系列的。

“李錚錚,我要送給你一支鉛筆用。”

李錚錚看著,只看到裏面有五只鉛筆,都是新的削好的,筆尖尖尖的。

其中有兩只已經用過了,變粗了。

李錚錚沒動,覺得這孩子怎麽了,給自己鉛筆看什麽。

慢慢緊張啊,她做好事兒也緊張,“本來想你上學來給你的,可是你要走了,我很多鉛筆,送給你一支用,一支可以用很久的,這是我爸爸給我削好的。”

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呢?

李錚錚說不出來,大老遠的從學校過來,就是為了給自己一支鉛筆,然後就再折回去到東村裏面去。

這是所有同學裏面,對自己最友善的,最好的。

從慢慢來,李錚錚就沒有任何期待,從小到大,從一開始上學,所有的同學都知道他是瘋子的兒子,他是個拖油瓶,原始的天然的帶著偏見。

所以他也不去跟同學玩,也不會去跟他們說話,他有很多時候,在學校很多天,都沒有開過口。

安慰自己沒事兒,慢慢來了,他想她一定知道,即使不知道,別的同學也會告訴她的,並會告訴她,不要跟他有任何接觸。

李錚錚坐在車上,秋天的夕陽拉的很長很長,他們往西面走,像是去追著時間走。

果果後面哭的撕心裂肺,卻不肯去追著跑了,因為知道不會有人帶著他走的。

李大福很大咬牙切齒,在家裏一直看著,生怕帶走了家裏的一根柴火,看著果果在那裏哭,“你哭什麽?人家都不要你。”

果果擡起頭裏,固執的說,“我哥說了,回來看我,他有錢了就回來看我。”

又挨了一頓打,“你個白眼狼,我是你親爸爸,再給我裏外不分,我打死你,誰是你哥啊?我沒有那樣的雜種。”

李果果就是不開口,不服軟。

李大福不能就這麽算了,可是人家法院執行的很快了,走的是關系,他銀行裏面的錢,就是拿不出來了。

民不與官鬥,哪怕就是一點兒關系在,也是李大福攀不上的,他就是一個有點頭腦的,做小買賣的人,連生意都算不上。

如果你要耗著,人家就繼續耗著,耗著李大福生意做不下去。

但是你要是點頭了,那就帶著人走,錢呢,也不多要,一人一半,孩子一人一個。

李阿福答應了,不答應不行,法院下午那邊就來人了。

而且還報警了,說他家暴,他沒等著公安來,自己就服氣了。

看著人走了,罵罵咧咧的,他直接去醫院了,就去村子裏面的醫院,那醫生都笑了,“你這很堅強啊,肋骨都好幾根骨裂了,還能撐住了。”

李大福不說話,“什麽玩意兒,我虧了多少錢,權勢壓人,芝麻大點的小官,咱們老百姓就沒辦法。”

說的這個酸哦,也不怕人家笑話。

李錚錚跟瘋婆娘就這麽走了,成了上河村的一個故事,所有人都沒有想到,瘋婆娘的娘家這麽多年沒來看過她,竟然還能接回去,還能來帶著她撐腰,娘家還有一個這麽能幹的發達的人。

李錚錚拿著那根鉛筆,筆尖戳到肉裏,他才覺得疼,皺了皺眉頭,給筆尖從肉裏拿出來,隨手擦了擦血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預收文《壞女人發家史》: 七小姐原以為自己是女主,但是配置越來越像是女配,英俊瀟灑卻心有所屬的未婚夫,欲海沈浮想跟太陽肩並肩的六個姐姐,心機深沈一言不合就天涼王破的大哥。

你們以為她很關心嗎?

不,最讓人喜極而泣的是躺在銀行卡裏面永遠都花不完的錢,她替前身委屈啊,幹嘛不砸錢呢,非得自己在娛樂圈死熬著靠自己,好了,這下榮華富貴全便宜了自己,跪謝。

七小姐日常:我壞我驕傲,沒錢找大哥,因為只有她知道大哥跟自己的DNA不一樣,誰不是親生的一目了然,她花的理直氣壯。

大哥日常:好搞笑啊,這個不是親生的又來理直氣壯的找我要分紅了,到底要不要揭穿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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